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九不好意思地用爪子刨几下地,踌躇又踌躇,不知道自己该捂着眼睛跑走还是上去勇猛地一爪子击退肖穆。水无月曾私下嘱咐她,肖穆是友非敌,在大事的抉择上听从他就不会有错,可是并没有教她,发生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办。虽然她只是只年幼不谙世事的狐狸,却也察觉出了如今空气里散发着的满满尴尬味道,甚至带着点少狐不宜的感觉。
许是阿九刨地的声音招回了肖穆的神智,他蓦然放手,转身若无其事前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骑士团团长的异常反应似乎也感染到了美公主,她竟然没有生气,也或者是一时半会想不起自己该有的反应,只默默地跟了上去。
一时之间,唯有足音匆匆,回荡在山林树丛间,落日余晖下,黄昏的陵园小路更显荒凉。
模模糊糊中她总觉得碰触到了肖穆内心的一角,好像抓住了柔软的什么,然而她的脑海中又笼罩着一层迷雾,她拨不开,也看不清,这让她心里多了一份不安和烦躁。
她摸摸鼻子,无所适从,连带着走路的步伐也开始心烦意乱起来。
“你看错了。”
“啊?”美公主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余光中似乎看见阿九轻快跳跃的身子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
肖穆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变化:“公主殿下,你看错了,没有谁来救TIFA,你被魔术师迷惑了。”
“不信,你可以问你的狐狸。”他又补上了一句,语气真诚。
天色已暗,四周景致开始变得黯淡模糊,月亮将要爬上天空,将它温柔的光芒洒向大地。
美公主撅着嘴,瞪着假装看不见她各种眼神暗示并且故意跑在两人前头的阿九,脸色不太好看。在路上的时候,肖穆一句话就把两人之间略微尴尬却又异常和谐的氛围给打破了,最可恶的是,当她挽起袖子准备和他就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这件事辩论上三百回合时,一向寡言的团长大人,把沉默贯彻到了底,以至于公主说出的任何话都像拳头打到了软绵绵的棉花上,毫无攻击力,甚至有点无理取闹的意味。
突然,美公主眼尖地发现,山脚下,本该由普通卫兵把守的出入口,此时已被骑士团围住,一排排骑士重剑出鞘,轻弓在手,神情紧张,如临大敌。大眼再咕噜噜一转,她已发现守陵人小屋是骑士把守的重点。
好奇心顿时占了上风,她脚步一转,朝小屋方向而去。
肖穆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有意无意偏了一下,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请公主留步,屋内有瘴气,千金之躯不易前往。”
一个金黄的脑袋窜了出来,脑门上头发齐齐冲天,一只手随意地挽住肖穆的脖子,鼻子上架着的墨镜在黑夜中十分奇怪。肖穆镇定自若,并没有把意外出现的爪子拨开,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作。
“瘴气?我怎么……”墨镜男头一歪,看清了肖穆背后正好奇打量着自己的公主时,嘴角痞子般的笑容立即消失,讪讪地止住话头,放开肖穆,上前右手贴住左胸,俯身向美公主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公主殿下,骑士团副团长叙叙乐向您问安。”
叙叙乐?霍塞特家族的最小儿子?美公主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和脑海中刻板的家族联系在一起。霍塞特家族在统一大陆前就已经跟随了奥古拉斯,是继奥古拉斯家族、皇后母家贝鲁蒙多家族之后的第三大家族,世代以医术见长,现任家长华尔夫·霍塞特在朝中担任医务官已久,十分受大帝信赖。只是今年爆出了一个大新闻,其最受宠爱、医术高超的小儿子,不仅拒绝了父亲对他的职务安排,还进了骑士团,接收他的正是华尔夫不敢惹的肖穆。听说华尔夫已经数度到奥古拉斯面前哭诉,大帝为了安慰华尔夫,便给叙叙乐套上副团长的职位。虽然也有贵族子弟会选择骑士团这条道路,但一想到叙叙乐显赫的家族背景,那么即使有副团长的职位,也抵挡不住帝都对其“自毁前途”的纷纷议论了。美公主素来不喜繁文缛节,除了在学习阿尔法历史的时候顺便背背贵族世家的资料外,平时跟贵族子弟们走得并不近。唯一有机会亲近他们的只有每年一次的被传为“贵族相亲大会”的皇家狩猎盛宴了,只是她每次都会找借口溜到树林深处远离贵族的是非之地,因此对叙叙乐,她也只有少数略过耳朵的听说,并没有深入了解过,更别说见面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霍塞特家族专职医术,你怎么会进了骑士团?骑士团为什么守在这里?守陵人小屋的瘴气又是怎么回事?啊对了,你们有看见一个穿着黑布夹克的男人逃走吗?或者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
噼里啪啦一连串问题朝叙叙乐袭来,他为难地抓抓头发,一下子不知道先回答什么。
“男人?女人?没有啊。瘴气嘛……”
肖穆打断了他的话:“公主,骑士团最近在追查一个案子,线索刚好指向了这里,所以我们下午来这里查证。至于这小屋,目前情况不明,等瘴气散后,副团长会进去查看具体情况,然后写成详实的报告递交首席辅佐官,届时你也可以查阅。如今天色已晚,请让我护送你回宫。”
一听自己要写报告的叙叙乐,脸顿时垮了下来:“你真是见色忘义啊,这么重要的地方也是说走就走,唉算了,谁叫你有个善良、衷心、能干、乐意成人之美的好兄弟我呢。”
语音未落,他就见公主招呼那只狐狸到了怀里,好像还很用力揪了下她的耳朵。
“不用了,肖团长,你忙你的,我有阿九。要是不放心,派几个骑士远远跟着即可。”美公主漫不经心地说道,心里暗暗盘算路上要好好审问阿九一番,至于小屋嘛,其实她也不是特别有兴趣。
叙叙乐听到这番话,却惊讶地连墨镜都差点掉了下来,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两人。美公主还没来得及想叙叙乐这诧异劲从何而来,肖穆清沉的嗓音响起:“还是我亲自送吧,唯有把你放在身边才能放心。”
人还是那人,清冷还是那清冷,只是淡漠的黑瞳里隐隐带着笑意,连夜色也要沉醉。
轰闹的空气戛然静止,美公主石化了。
良久,心的跳动才缓缓加速起来,有团小小的火焰不为人知地燃烧着。
今天的肖穆真是太奇怪了!或者说,暧昧? 在叙叙乐戏谑的旁观下,她对这个和以前明显不一样的肖穆明显不知所措,更接不了话茬,只能抱着已经自发用爪子捂住耳朵的阿九,机械地登上骑士团为她备好的马车。
帘幕落下的刹那,她看见叙叙乐扯着肖穆用口型无声地问:“你们之间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啊。她内心有点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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